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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 諒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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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府的庭院裏,唐棣雙眼微紅,披著離善樸深藍色的鬥篷,手裏拈著紅梅。

離善樸瞟著她的面色,小心地牽起她的手,唐棣沒有推開,與他一起向大門口走去。

泓澄跟在身後打量著二人,他適才在書房隔壁的耳房裏清楚地聽見唐棣的哭鬧聲,雖然猜不到書房裏發生了什麽,但是不必說,一定是他家公子又說錯話了。

他望著他家公子的背影,神情隱隱有些無奈。

侍從打開大門,離善樸牽著唐棣的手正要邁出門檻,泓澄上前一步,猶豫了一瞬才開口。

“公子,唐姑娘如今易容成章姑娘的模樣,這大白天的,您牽著她的手出門,若是被人瞧見了,怕是對唐姑娘不好。”

離善樸已經退了親,離川海默許了他與唐棣的感情,下次回到萼州極可能就要為二人張羅婚事了。

到時候百姓見到離善樸取回來的夫人與他當街牽手的姑娘是兩個人,難免會傳出些風言風語來。

泓澄一向講究分寸,極少說些僭越的話,只是他家公子讀書、統軍都是一把好手,唯獨在感情上遲鈍了些,頻頻惹惱心上人。

他私底下為他家公子操了不少心,只是顧慮到自己的身份,不敢開口。

如今為了他家公子與唐棣的感情著想,顧不得許多,只能僭越了。

泓澄沒有避著唐棣,當著她的面大大方方的開口,唐棣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章蘭茵的模樣,忙推開離善樸的手,先他一步出門去了。

唐棣邊走邊瞧著手裏的紅梅,怎麽都覺得比白梅好看。

在梅園裏,她時常折支白梅拈在手中甩弄,可眼前的這支,她一直小心地拈著,只因為是離善樸送給她的。

她忍不住停下腳步,回頭望了一眼,離善樸緊跟在她身後,突然停下,訥訥地看著她,一副緊張的神色,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,氣得她轉回頭,在心裏抱怨不停。

泓澄見狀,悄無聲息地向後退遠了些。

臨近離府東街的巷口,徐常容穿著一身束腰的白袍,外面披著的白紗薄如輕煙,有一種遺世獨立般的飄然之感。

離善樸不禁有些尷尬,唐棣易容成章蘭茵的模樣與他前後而行,不知要怎麽對徐常容開口才好。

徐常容瞧見他,提著劍悠然上前,“善樸,我已經搬到同心客棧,可得空去我那坐坐?”

還沒待離善樸答話,他便含笑向唐棣道:“唐姑娘,想不到你還有些修習易容術的天分,扮起蘭茵來像模像樣的。”

唐棣雙眸一亮,原本低垂的眉眼彎成了月牙,微揚著臉,“章姑娘也說我資質不錯呢!”

她喜的輕輕擺了擺手中的紅梅,“徐大俠,章姑娘還在客棧嗎?我臉上的面具摘不下來了。”

“我一早出城去了,這會兒正要回客棧,蘭茵很少一個人出門,想來是在的,姑娘隨我來吧。”

“嗯嗯!”

離善樸偷偷瞟著唐棣,雙手捏了捏袖口。

他一心想哄她開心,故意不拆穿她,陪著她玩鬧,卻惹得她哭哭啼啼,徐常容當面拆穿她,兩句話便說的她心花怒放。

相比徐常容,他自愧不如,強壓住不斷升騰的醋意,低下頭輕嘆了口氣。

徐常容看向離善樸,了然一笑,“善樸,得空嗎?”

離善樸這才對他微微頷首,跟著進了巷子。

徐常容的臥房就在章蘭茵的隔壁,他看著唐棣進了章蘭茵的房間,引著離善樸進屋。

徐常容多年來四海漂泊,居無定所,只有他去離府看望離善樸,這還是離善樸初次到他的住所。

廳內擺著一座樹根雕成的茶案,根須舒展,形狀獨特,配有兩個木墩為凳。

墻上掛著幅徐常容親筆所繪的翠竹圖,高矮不一,青翠欲滴,琴和劍掛在兩側,與他的人一樣,隨性又不失風雅。

屋裏攏起火盆,窗子開了條縫隙,巷子裏的吵嚷聲打破了屋內清雅的氛圍。

離善樸接過徐常容遞來的茶盞,頷首謝過,“徐兄之前住在城外的客棧,怎麽搬到這來了?”

徐常容輕笑一聲,答非所問,“我節前從七善山過來,沿路聽江湖上的朋友說湘南軍敵不過馬本初,連連敗退,馬本初趁機從湘南搶奪了不少糧草,馬家軍士氣大震。善樸,我知道你早有準備,不過有些事,由我這個江湖人出面更方便些。”

徐常容沒有明說,但離善樸明白,他是為了他才搬到這家客棧來的,這裏距離離府最近,照應他方便。

“多謝徐兄。”

離善樸只是輕描淡寫地道了聲謝,因為此刻不論說什麽,都無法表達他心中的感激。

徐常容只是笑笑,端起茶一邊品著一邊打量離善樸。

他在巷口時就看出離善樸悶悶的,猜到必定與唐棣有關,直言道:“你與唐姑娘可是鬧了別扭?”

離善樸從小到大鮮少向人袒露心事,徐常容是個例外,從十六歲那年古華山上徹夜長談,他便當他是無話不說的兄長、摯友。

“不瞞徐兄,我本想哄唐棣高興,卻總是說錯話惹她傷心”,離善樸無奈地嘆了口氣,“都是我不好。”

他深深滴自責,端起茶盞飲了一大口。

徐常容看著離善樸的眼神中,除了飽經世事的從容淡雅,更多的是細膩如塵的關愛之情。

他在離善樸的茶盞中添了茶,不急不緩道:“善樸,你對唐姑娘一片真心,只要你遵從本心,以誠相待,她自會明白的,至於刻意哄她開心,其實大可不必,心之所至,真情自會流露。”

“你若是想對唐姑娘有所表示,不妨送她些足以表達內心的物件,你飽讀詩書,什麽物件能代表對所愛之人的心意,你應該懂得。”

離善樸細細回想,的確,那日在從棲山莊門口,紅燈映雪,繁星滿天,唐棣摟著他的脖頸,問他會不會想他,“會的”,他脫口而出。

這種平日裏羞於啟齒的話,竟在那一刻輕易地說出口,無非是與她相擁那一刻的真情流露。

與其費盡心機想些好聽的話來哄她,倒不如坦誠相待,只要心裏有她,即便嘴上真的說不出口,日子久了,唐棣也會明白他的心意的。

若還是惹她生了氣,隨她打罵就是了。

離善樸瞬間覺得周身輕松了不少,眉間舒展開來,想到唐棣雖然生他的氣,發洩過後,還是任由他牽著手,拈著他送的紅梅,不知不覺間笑的溫煦而滿足。

隔壁房內,唐棣摳了半天都摳不掉的面具,被章蘭茵輕而易舉地剝脫下來。

一張明艷動人的俏臉映在菱花鏡中,比她手中的紅梅還要艷上三分。

她不怎麽會梳頭發,章蘭茵拆開她的發髻,握著黃楊梳子幫她輕輕梳理,按她原來的樣子挽了個單螺髻,手法輕柔又嫻熟,比葫蘆梳的精致不少。

唐棣看著鏡中連連稱讚,“想不到你這麽會梳頭發!”

章蘭茵拿起發簪幫她插回鬢間,輕輕一笑。

“以前我也不會的,拜師之後隨師父閉關習武,身邊沒有人服侍,只能自己動手,後來修習易容術,梳頭這等技藝要常常練習,自然就會了。”

唐棣原以為章蘭茵自幼在七善山上長大,看來並非如此,她轉過頭詫異地問道:“你是幾歲開始去七善山上習武的?”

“十四歲”,章蘭茵的目光柔和中透著一絲傷感。

“那一年前朝覆滅,叛軍馬本初的手下沖進我家,把我家搶劫一空,家裏的侍衛拼死護著我出來,最終侍衛也被殺了,是師兄救下我,還手刃了那個領頭的。”

“後來叛軍退去,師兄悄悄帶我回家,家裏所有人都死了,只有我的貼身丫鬟還有口氣在,師兄帶我們回七善山,讓我拜在他的師叔清歌散人門下。”

唐棣不禁替她惋惜,這麽美好的姑娘,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,好在上天讓她遇到了徐常容。

說起徐常容,章蘭茵眼中含笑,神色悠然而滿足,“師兄不受拘束,喜歡四處游歷,但每年我出關的半個月,他都會回來陪我,跟我說起各方的趣聞美景。”

唐棣看著她竟升起了幾分羨慕之心,纖長的睫毛低垂,嘆道:“你和徐大俠當真是天降良緣了!”

章蘭茵輕輕幫她撥弄額前的劉海,嫣然一笑,“姑娘與離公子不也如此?”

唐棣低頭看著手中的紅梅,嘟著嘴抱怨道:“他就是塊木頭。”

章蘭茵看著她賭氣的嬌憨模樣,不由得掩口輕笑,“離公子那般俊美,哪裏像木頭了?姑娘見過那般好看的木頭?”

唐棣眨眨眼,似乎覺得她說的有些道理,可細細回想著離善樸頻頻惹她生氣的過往,又無奈地垂下眼,半晌後道了一句,“雕花木頭!”

章蘭茵看出她有些淡淡的,不像去離府前那麽笑眼盈盈,猜到她與離善樸之間有些不愉快,坐在她身邊,故意笑道:“姑娘這般抱怨離公子,還不是舍不得放下他送你的梅花?”

唐棣擡眼看著她,沒有反駁。

不管她怎樣生離善樸的氣,只要是他送的東西,她都會當寶貝一樣收著,生怕弄壞了半點。

“師兄同我說,離公子為了退親廢了不少心思,卻從不願對姑娘你提起半句,他為人雖不善言辭,但對姑娘一片真心,有如此良緣,姑娘又何必羨慕我和師兄呢?”

離善樸為唐棣退了親,唐棣心裏無疑是感動的,卻從沒想過他為了退親付出了多少,過去的事情她也不想再問他。

反正她知道離善樸是真心對她好的,木頭就木頭吧,小兔子本來就喜歡啃木頭的。

她眼前浮現出兔子抱著木頭啃的畫面,噗嗤一聲笑出聲來。

章蘭茵本來還打算再勸她幾句,見她突然笑的花枝亂顫的樣子,微微一怔,也跟著抿嘴輕笑起來。

能與這樣率真的姑娘為友,真是此生的一大樂事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小作者睡覺去了,晚安~卑微求收藏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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